甚荒堂

街边列队喊叫的制服男女

 

他们在清晨的三十层大厦前大声嚷嚷

让妖艳橱窗模特清凉而慵懒的明眸

每日都观摩一场劲爆十足的黑色制服秀

 

他们的身后是高高的杨树，树叶落尽后

树冠上的鸟巢黝黑，活像摇摇欲坠的炸药

空中时有乌鸦翻飞，天上经常还有太阳

但怎么灿烂的阳光，这当儿也照不着他们

他们的身影连同树影，都没在大厦的阴影中

 

我每次从他们跟前经过，也竭力挺胸

如同检阅正在宣誓为人民服务的队伍

并注意到女孩儿眉毛细细，嘴唇红红

男孩儿头发多蓬松，有的染成金黄色

还听出他们的口音多不合京腔标准

但他们的喊叫我多没听清

或者毋宁说，从未有过认真倾听

 

我当然相信他们的声音是有意思的

相信他们一定想令人听懂自己的意思

但他们的声音常被身后的汽车碾碎

有时又与树上的乌鸦聒噪混在一起

让我感觉他们作为城市的一种存在

也就介于车流与鸦噪之间

 

直到一天，他们的黑色身影与大声嚷嚷

一同失落成橱窗模特面前的幽幽空白

直到眼与耳的空虚在心底发酵成惆怅

这才发觉，我一如忍受汽车、听惯乌鸦

已将他们当成这条街的寻常风景

尽管从没听懂他们所要表达的意思

 

经向大厦保安打听才知

老板卷包逃逸，楼里店家已关闭

闲置厅堂正在招商下一轮主人

写于二〇一二年六月二十四日